沒錢做心理咨詢,還能怎麽辦?_熱線_曾玲_夏冰
我知道自己需要看心理醫生,但是那時我剛畢業不到一年,沒有積蓄,也沒有穩定經濟來源。單次四五百元的心理咨詢,對我來說,是難以負擔的開支。
難道沒錢的人就不能得到心理援助嗎?這裡存在一個悖論,社會資源最稀薄的人群,反而得不到應有的幫助。
於是,我開始思考,類似處境的人該怎麽辦?是否存在更平價的心理服務,來接住墜落的人們?
難以負擔的開支
說出來可能難以置信,作為媒體從業者,看到社會上的不公,我可以義正詞嚴地聲援、控訴。可是如果欺淩發生在行業內部,發生在自己身上,我反而保持了緘默。
在職期間,我能一週哭三次。離職後,抑郁狀態也沒有中止,我整天提不起勁,什麽都不想幹。怕光、怕見人,白天拉窗簾,晚上也不開燈。我覺得自己像陰溝裡的老鼠,“鼠鼠我呀,真的不知道活著有什麽意思?”
我知道自己需要看心理醫生,但是那時我剛畢業不到一年,沒有積蓄,也沒有穩定經濟來源。單次四五百元的心理咨詢,對我來說,是難以負擔的開支。
難道沒錢的人就不能得到心理援助嗎?這裡存在一個悖論,社會資源最稀薄的人群,反而得不到應有的幫助。於是,我開始思考,類似處境的人該怎麽辦?是否存在更平價的心理服務,來接住墜落的人們?
我在瀏覽器中輸入“自殺”,網頁自動彈出北京市心理援助熱線,同時附有一行灰色小字“你不必獨自面對一切”。
公開資料顯示,北京市心理熱線,開通於2002年,是國內第一條24小時開放的免費心理熱線。直到2024年,全國已經開通了400多條心理熱線。我想知道,這些心理熱線是否發揮了兜底作用?牠們能在多大程度上幫助來電者?
我採訪了幾位熱線求助者,她們都表達了對廣州心理援助熱線的認可。於是我打了3次電話,聯繫熱線員和背後的運營機構,希望爭取採訪機會,但最終因“沒有官方新聞機構採訪函”被掛電話。
直接聯繫行不通,我又不抱期望地,在朋友圈詢問:有沒有朋友認識心理熱線員?有人反問,“現在還有人打心理熱線?”
近年來,心理咨詢獲得越來越多的關注,在這樣的背景下,討論心理熱線似乎顯得過時、老套。但是很多人忽略了重要的問題:能走進心理咨詢室,已經代表了一定的經濟基礎。而這只是少數人的權利。
接住墜落的人
曾玲,是我聯繫上的第一個熱線求助者。採訪前,她提出希望能用視頻會議的形式對話。因為她擔心自己在回顧創傷經歷的時候,會遭遇情緒崩潰,“有個人陪著會好一點”。
時針往回撥,15歲時,曾玲的月經停止了。後來被診斷為多囊卵巢綜合征,臨床表現為月經紊亂、肥胖、不孕、抑郁等。由此,她開始長達四年的治療,並持續與藥物副作用、病恥感對抗。
醫生給她開了短效避孕藥,月經恢復的同時,也會帶來莫名的情緒低落和失眠。“為什麽你在吃避孕藥?”同學的疑問,也讓曾玲感到羞恥和痛苦,“難道跟人家說我不能生孩子嗎?” 這跟生育意願無關,而是從一開始,她就被剝奪了選擇的權利。
長期的缺失,轉變為強烈的慾望。她不斷跟身邊人說,多麽喜歡自慰、多麽想要做愛。這在她生活的江西,很難獲得認同。“一方面看重生育,一方面又對女性的性慾和需求壓抑得很厲害”。
漸漸地,曾玲成為旁人眼中的異類,直到老師W的出現。W是文藝學碩士,在大學教寫作課。這是當時唯一接納、關心曾玲的人。曾玲喜歡上了老師。
帶著這段師生戀的糾結,曾玲去過學校的心理咨詢室,但咨詢師轉頭就告訴了輔導員。這種泄密,讓她感到痛苦,不再信任學校。
後來又有網路爆料稱,W自稱心理咨詢師,接待抑郁癥患者,性騷擾、精神控制對方。對此,W回應承認自己確實沒有心理咨詢從業資格。
曾玲沒想到,自己那麽喜愛的人竟然是這樣的。“無論從個人情感,還是理想,全部都幻滅、崩塌了。”
?《重啟人生》
這時,廣州心理熱線接住了曾玲。接線員不斷告訴她“你的感受是正常的”,還幫她分析出現這種狀況的原因。
“首先,你是學生,視角有限,沒法看清你崇拜的人到底是怎麽樣的。第二,你的父母沒法理解你的遭遇,可能是他們自身有一些認知局限,不是你的問題......”
在持續的接納和共情中,一隻暴躁的小貓,慢慢被撫平了炸毛。
遠在北京的夏冰,也曾撥打廣州心理熱線。
從小到大,夏冰都是班級裡的好學生,成績名列前茅。保研到211學校後,她發現自己成了最差的那個人。小組作業中,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討論,但夏冰完全跟不上,聽不懂,也參與不進去。
學業的挫敗,蔓延到生活的各個方面。夏冰不敢跟人交流,每次問問題,都要糾結很久,怕被同學嫌棄。穿著打扮上,她也覺得自己很另類、不合群。
入學後的幾個月,她常常一個人在廁所、樓道默默流淚。“我的淚腺閥門好像突然壞了,怎麽都停不下來。”
夏冰曾求助學校的心理咨詢室,不過由於資源緊張,學校規定每位學生在單個學期內,最多只能預約8次心理咨詢。這完全滿足不了夏冰的需求。
於是,夏冰求助了心理熱線。接線員耐心地傾聽她的講述,恰到好處地用“嗯、嗯——”回應著她,還準確地復述了她的感受。
期間她們還聊到未來。“可以說說你對未來的期待嗎?”面對接線員的詢問,夏冰猶豫了一會,“我可以說沒有嗎?”“當然可以啊,這也是一個答案。”
從夏冰的講述中,接線員還看到深層的家庭氛圍。“我猜,你的爸爸媽媽、家庭模式更多地是壓抑感受,來應對很多焦慮,對嗎?”
“對,你說對了。”夏冰感覺自己融化了,淚水漣漣。這是從來沒有過的體驗。
夏冰記下接線員的工號,開始每週撥打一次熱線,通話40分鐘。從那年12月到次年7月,她們一直保持著規律通話。
不同於其它熱線,廣州心理熱線允許來電者指定接線員。這樣的設置,使得來電者能夠長期與同一位接線員交流,以保證通話內容的連續性,避免重覆講述創傷經歷。
後來,夏冰還把接線員寫進論文致謝裡。“謝謝工號***給予我的抱持和理解” 簡短的一句話,卻是她斟酌許久的措辭。“抱持”是一個心理學術語,來源於母嬰關係研究,大意是接納和支持。
?《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》
盲盒、占線
免費、便捷,是曾玲和夏冰都認可的熱線優點。
動輒四五百元的心理咨詢,對學生和低收入人群來說,是不現實的。相較而言,熱線是公益性質,不需要花錢。隨時隨地都可以撥打,不用提前預約,也沒有次數限制。
據統計,中國目前有超過400條免費心理熱線。這些熱線主要依托醫療系統、教育系統、社會組織等機構來建設。
從資源分布來看,基本各省市都開通了心理熱線。北京、廣東、江蘇、上海等發達地區,熱線數量更多。某種程度上,心理熱線構築了一道社會心理防線,接住心理崩潰的人們。
不過熱線水平參差不齊,也讓來電者產生“開盲盒”的感覺。遇到不專業的接線員,情緒反而變得更糟糕。
在找到廣州心理熱線之前,曾玲曾撥打廈門心理熱線。她怒氣沖沖地講述著,大罵老師是“騙子”。但接線員並不正面回應她的情緒,只是不斷重覆“那也是法律去懲罰她了”。
曾玲聽得不耐煩,“你不對我負責,對吧?那為什麽來這兒呢?為什麽不去幹一個更有錢的工作?”對方說“這是秘密,我不告訴別人”。
曾玲氣得開始罵人,對方提示她“這邊是不允許說臟話的。一通電話只能打30分鐘,你的時間快到了”。然後啪的一聲,電話掛斷了。
?《重啟人生》
夏冰還遇到過“高高在上”的接線員。通話過程中,接線員常常打斷她,指責她無法忍受挫敗感。夏冰非但沒有得到心理上的幫助,反而接受了一場批評教育。
這些感受有數據上的印證。北京回龍觀醫院等機構的聯合調查顯示,20.1%的熱線在人員資質方面不符合“所有熱線咨詢員均有相關學歷教育背景或接受過相關的系統訓練”這一基本要求。
除專業水平外,北京的接線員王碧雪認為,服務質量也跟雙方的匹配度有關。“如果來電者碰到的困難,接線員沒有經歷過,可能會有一些經驗或體驗上的欠缺。”
從來電者角度也能驗證這一點。網友“牟炎”撥打過多條心理熱線,最滿意的是廈門心理熱線,曾撫慰過曾玲和夏冰的廣州心理熱線反而“體驗很差”。(我曾向“牟炎”發出採訪邀約,希望了解具體情況,但一直沒有得到回復)
熱線水平參差不齊,造成的另一個問題是,資源利用不均衡。一項針對國內心理熱線服務現狀的調查顯示,59.5%的熱線日均接待量不足10個,5.6%的熱線日均接待量在60個以上。
占線是優質心理熱線的常態。曾玲發現,隨著知名度提升,廣州心理熱線越來越難打通,常常需要撥打兩三次。夏冰也提到,有時得排隊半小時左右。
上海市心理熱線,一般情況下,每天約有200-300個來電。新冠疫情期間,來電更是激增到500-600個,其中40%的電話因占線無法接入。
華中師範大學的疫情熱線,面向全國開放後,也被打爆了。“很多人會說我都等了幾個小時了,怎麽還沒輪到我?”熱線誌願者陳潔婷發現,需求量出乎意料大。
在王碧雪看來,想解決占線問題,其中一個方法是增加接線員、增設線路。關鍵在於,機構是否有足夠的經費來支付人力成本。
目前接線員的薪資為50-100元/時不等,根據所在城市、值班時段有所不同,夜班薪資高於白班。
以上海市心理熱線為例,單個班次為4-10個小時,報酬為200-750元。假設每個班次安排兩位接線員,一個月下來,人力成本已經接近九萬元。對機構來說,這是一筆不小的開支。
?《我的事說來話長》
壓力、性騷擾
對於提供服務的接線員來說,同樣存在情緒消耗和工作壓力。
王碧雪工作過的心理熱線,大多採取輪班制,6小時為一個班次。值班時,最多能接到6-8通電話。每結束一通半小時的電話,她需要及時在系統裡填寫工單,記錄通話情況。工作量十分飽和。
熱線的特殊性,加劇了情緒消耗。與心理咨詢不同,熱線缺失表情、神態、動作等線索,接線員只能集中注意力在語言上。
短暫的通話時長,也要求接線員快速反應。通話結束前,就要幫來電者找到可以馬上使用的“拐杖”,緩解不適情緒。
這種特殊性,使得接線員常常是兼職工作。王碧雪的本職工作是心理咨詢師,她會根據自己的狀態,靈活安排熱線值班頻率,避免情緒耗竭。
但東部地區的李夕純就沒那麽幸運了。
由於工作壓力大、薪資微薄,熱線其實面臨著“招人難”問題。這就導致管理層可能會將一部分工作轉化為硬性任務。
?《夜空總有最大密度的藍色》
額外的熱線工作,讓李夕純叫苦不叠。她是公立醫院的醫生,按照要求,下班後她還得去熱線值夜班,每月一次左右。
夜班分為兩種,小夜班是從晚上五點到十點,大夜班是晚上十點到第二天早上八點。大夜班是最辛苦的,整整十個小時,幾乎不能休息。電話不停打過來,多的時候能達到二三十個。
熱線還有置忙率的要求,置忙時長不能超過總時長的20%。超過的話,接線員會被通報批評、扣工資。(置忙:暫停接聽來電)
“說實話,沒值過這麽辛苦的夜班。哪怕在醫院值班,多多少少都能睡一會。”第一次值夜班時,李夕純覺得自己要昏倒了,但她沒法退出。同事裡有懷孕的、哮喘的,也都要接熱線。
李夕純覺得,熱線屬於為愛發電的工作,不適合變成硬性任務。“我是可以盡心盡力去做的,但因為我對這個事情(強迫接熱線)很不滿,不會盡心盡力去做。”
壓力來源於多方面。一方面是要跟日常作息習慣做對抗,忍受睡眠剝奪。另一方面是夜晚的來電情況十分複雜,有危機來電、精神疾病等。
研究表明:淩晨時候,個體更容易感到缺乏社會支持,有脆弱和絕望情緒,容易引發災難性思考及低衝動控制,從而增加自殺風險。來電者可能一邊通話,一邊做一些自殘行為。
接到危機來電,王碧雪會注重評估情況,了解來電者當下痛苦的原因是什麽?過往有沒有自殺自傷史?有沒有精神疾病診斷、有沒有規律服藥?
同時,還要跟來電者建立情感聯結。“不要讓他覺得,你是在完成工作才跟他講話。而是讓他感覺到,即便沒有見過面,我也關心你的安全、理解你的痛苦,傳達出共情和聯結感。這種聯結建立得越緊密,可能來電者就會越安全。”
除此之外,挖掘資源也很重要。來電者的情緒相對平穩後,王碧雪會引導來電者梳理生活中有支持感的人事物,找到對方跟世界的紐帶,激發求生意願。“很多人來電話,其實並沒有下定決心去自殺,我們就會問,這個世界上他最放心不下的是什麽?“
如果前面的方法都沒用,來電者還是有較強的無望感,繼續實施自殘自殺,王碧雪會考慮打破保密原則,尋求熱線內部心理危機干預小組的支持,討論是否聯繫對方的家人或者警察,趕到現場救援。
?《小森林》
李夕純認為,處理危機來電需要接受專業的、系統的培訓。而她並不具備危機干預的能力,也缺乏團隊支持。
大多數時候,李夕純只能單打獨鬥。萬一真的遇到危機來電,她忙著安撫來電者,根本騰不出手來報警,也沒人能幫她。這對接線員是很大的沖擊和挑戰。
陳潔婷的同事接到過一通危機視頻通話。對方拿著手機,站在九樓的天臺,說“我馬上就要跳下去了,你幫我帶幾句話給爸媽。”
同事一邊接著電話,一邊聯繫人去現場救援。但是在救援到達之前,來電者和手機一起摔落到了地上,咨詢師只能眼睜睜看著。從那以後,她就沒法再接熱線了,只能退出。
“我是運氣好,還沒遇到自殺的”李夕純只能抱著僥幸心理接聽熱線。
除危機來電外,夜班也更容易遇到性騷擾。李夕純曾經遇到一個男人,一邊聊露骨的性細節,一邊發出異樣的聲音。一開始李夕純以為對方有性方面的困擾,即便不適,還是努力試著共情。後來,跟同事交流,她才反應過來是性騷擾。
性騷擾不是個例。王碧雪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。有些男人打來電話,一聽接線員是男性,就掛斷電話;一聽是女性,就會進行性騷擾。
中國心理學會認為,通話中含有50%以上的色情性表露內容,就可以認定為性騷擾。針對騷擾電話的處理,分為兩個階段。
在接線當下,向來電者嚴肅指出其騷擾性質,或者直接掛掉電話。後續處理,則需要做好通話記錄,提醒下一輪值班人員做好思想準備。必要的時候,還可以為接線員做個別督導,緩解心理擾動。
?《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》
微光
接線水平參差不齊、工作體驗截然不同,可以由此窺見熱線內部建設的差異。
為了篩選優質心理熱線,中國心理學會自2020年開始,每年開展一次心理熱線服務質量調查。
通過調查熱線的運行現狀及規範,並結合“標準化來話者”訪談結果(即偽裝成普通民眾去撥打熱線),評估熱線服務質量。基於評估結果,在公眾號發佈“啟明星榜”,推薦專業可靠的心理熱線。
上海市心理熱線由市精神衛生中心搭建,2022年首次入圍啟明星榜。為了滿足24小時的服務需求,招募了400多名熱線員,人員來自各精神衛生中心、學校心理咨詢中心,以及社會心理服務機構。像這樣具有專業資質的人員構成,很大程度上保障了接線質量。
王碧雪有多條心理熱線工作經驗,她總結優質心理熱線的建設經驗是——專業能力和人文關懷。
以目前供職的熱線為例,面試之初,熱線就會選擇具有相關專業背景或培訓經歷的人員。入職後,每週都會有三個小時的固定督導,要求接線員盡可能全勤。接線員輪流匯報個案,跟督導一起討論如何理解來電者。
所有工作人員都以專業的態度對待熱線。有時熱線系統臨時出現故障,接線員反映之後,馬上就會得到回應和處理,不論白天或夜晚。
同時,管理者也不會一味追求滿意率,讓接線員受委屈。遇到騷擾、辱罵時,同事之間會互相支持。例會上,接線員可以表達自己的工作感受,有沒有遇到困難、需要哪些支持……
山西醫科大學的研究顯示,接線員希望獲得情感上的關懷、專業的督導和團體活動,來幫助他們疏導職業負面情緒及可能的職業傷害。接線員獲得關懷後,也會通過電話線傳導給來電者,形成良性循環。
?《蜂鳥》
金金是上海心理熱線負責人,在她看來,熱線其實是次序靠後的選擇。“你想她都會來電話了,肯定是沒地說嘛。”只有社會支持系統失靈,人們才會想著打電話求助。
有時來電者傾訴自己遭受性侵,不知道該怎麽辦?接線員會安慰她“不要自責,這不是你的錯”,鼓勵她取證、報警。
這也是熱線的意義所在,至少為來電者提供一個渠道,讓他們感受到被傾聽、被關愛。
王碧雪也發現,熱線裡不乏來電幾百次的人。“熱線讓我看到人的生命中堅韌的部分,我們僅僅是去傾聽她、回應她,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。”
王碧雪類比了心理咨詢和心理熱線側重點。“如果把心理咨詢比作一段持續深入理解心理困難的旅程,那心理熱線更像是一段短跑,雖然時間和連續性上會有限制,但牠仍然能夠做些事情,被傾聽、被理解是人本能的需求。”
從2016年到現在,曾玲撥打過10多個省市的心理熱線。熱線陪伴著她,從大學到畢業工作。不過,曾玲認為,雖然心理熱線是必要的基礎設施,但不能過分擡高重要性。出現心理問題,不一定是病理原因,還可能跟現實困境有關。解決後者,對社會心理健康有更大幫助。
金金對一位姑娘印象很深。她的父母很早就離婚了,都不願意支付學費。從高中開始,她就一邊上學一邊打工。生活很辛苦,因此常常打電話來傾訴。
“放誰身上肯定都是要崩潰的,我也一直說這個姑娘挺厲害,要給她鼓勵和支持,幫她看到內在的能量。”不過金金也坦言,相比情緒鼓勵,對方更需要的可能是經濟支持,而這並不是熱線能解決的問題。
心理熱線的局限性,在疫情時期尤其明顯。
陳潔婷發現,疫情心理熱線的來電者需求,主要聚焦在現實層面,比如吃不上飯、沒有藥。“我們不能跟他說,雖然吃不上飯、睡不著覺,但是你先別急。這種話沒用。”
半個月後,華中師大熱線聯繫到武漢各個街道辦,開始供應急救包。急救包裡有應急藥物、檢測試紙和簡單的飯菜。心理熱線接到需求後,記錄到表格裡,每天統一匯報,由街道辦負責投放急救包。
從這個層面來說,心理熱線更像是一個瞭望塔,在這裡能看到世間百態。看見,能讓陷入心理危機的人,不再成為孤島。但只有看見是不夠的,還需要更多措施和制度,從根本上改變人們的困境。
回望過去的熱線經歷,曾玲說“我還是有點進步的”。一開始她每個月都要撥打熱線,後來時間間隔拉到三個月、半年,甚至更長。從句句不離原生家庭,到上岸體制內工作,她的人生更廣闊了。
*文中曾玲、夏冰、李夕純為化名。
感謝朱清華、徐群霞、莊子等人,為本文提供幫助。
參考資料:
[1]李丹陽,程寅,梁紅等.對新冠疫情期間中國427條心理熱線服務現狀的調查[J].中國臨床心理學雜誌
[2]朱麗娜,張偉波,金金等.上海市心理熱線管理實踐及能力提升策略[J].中國衛生資源
[3]安靜,殷怡,梁紅等.北京市心理援助熱線青少年來電者的特徵[J].中國心理衛生雜誌
[4]崔佳彬.新冠肺炎期間山西省公立醫院心理熱線接線員工作體驗的質性研究[D].山西醫科大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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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:林嶼編輯:Sharo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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